不要丢失少年气£0

【双关】【虎峰】念(下)

柯基的小短腿:

#前世今生向




#老 · 史上最苦情配角 · 虎




#上篇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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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


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。


 


几个春去秋来,他的主人终于缓缓归来了。


 


关宏峰甫一靠近,他嗅了嗅味道,就觉出了不对劲。如兵器的铁锈味混着血气,并不如原来的清冽。


 


来人是扮作主人的关宏宇,一瞬间他有了判定。


 


“嚯,小家伙,你还活得好好的呀。”四下无人,关宏宇虽穿着主人一身曲领大袖的绯色公服,却撤了脸上伪装作的面无表情。


 


那是自然。他想翻个鱼眼白但实在翻滚不动,只得用力挺着身激荡起水花,让关宏宇看看他活得是如何地肆意洒脱。关宏宇笑看着他上下翻腾,高兴地连眉宇间锁起的愁绪,也减少了几分。


 


我的主人呢?翻疼得累了,他吐着泡泡游到岸边,摆动着身子试图向并听不懂他说话的关宏宇求答案。也许,他能从自己吐的泡泡中,窥破一二呢?


 


“别想我哥。”关宏宇像是真听懂了,蹲身到他跟前,柔着神色笑得眷恋道:“我哥现在在军中,可是比我当初威风。不仅整治得军队上下服帖,连我教他的一路枪法,也要耍得比我涮溜。”


 


虽然知道主人过得很好,但见不到人,他还是难以抑制的失落。曾几何时,他是叼嘴得只吃主人投喂下的鱼食。然而为了能活着等到他们回来,他委屈求全着寻觅了一切能吃的东西。


 


看他蔫巴得摇不动尾巴,关宏宇兴许是曲解了他的意思,觉得自己饿了。转身回屋内取了鱼食,又到他跟前撒下一把。咽下落到水里的鱼食,他又听关宏宇自言自语道:“我们都得好好活着。”


 


可不是一句废话。试图去缓解这句话所带来的扎心疼痛,他烦躁地甩甩鱼尾,想让关宏宇收回那句话来。


 


关宏宇比起他的主人,话可是真多。




每日得空了,关宏宇必定要蹲在鱼池前,同他唠会嗑。他除了认真听着,再无他法。毕竟,他的鱼生,也就这么多乐趣了。


 


关宏宇讲到他哥如何不顾危险,只身入险林找他,而后又如何与他互换身份,蒙混过虎视眈眈的雁翎军首领周巡。




讲着讲着,他扯话说到了些事关社稷的阴谋,说陷害他的人,实际是想拖他哥下水,因为有谓“功高震主”。他哥立权于朝野,还有他这样手掌重兵的手足,实在教小皇帝睡不安稳。君主对下臣有忌惮提防,乃常事,君主也需有作为君王的驭下制衡之术。然而坏就坏在,小皇帝背后有个顶顶透心黑的摄政王叔父,整天想着如何干倒他哥谋朝篡位,甚至不惜私通外敌,豢养重兵。更坏的是,小皇帝还全心相信着这位亲亲叔父。


 


可怜了他哥一片冰心。说到最后,关宏宇叹息着总结一句。


 


凡人这些阴谋他不是很懂,如此杀来夺去,他们要抢什么好吃的东西。难道比鱼食好吃?难道比他主人好吃?心下寻思不出个结果,他只能专注于吃眼前的鱼食。有了关宏宇回来,他相信着,他的主人肯定也快归来了。


 


门外忽然来了许多禁军,是半个月后。




关宏宇被囚在小院里,整日板着个脸作出主人式的面色凝重。游在水里打转,他数着日子,关宏宇已经很久没同他说过话了。


 


一日夜色浓重,门口的人被放倒,有人贴着墙进来,潜入内屋。他听到来人小声地劝关宏宇走,关宏宇说他走不了,他得留下,为他哥博得一线生机。


 


末了,关宏宇沉着声音托付道,告诉我哥,千万别回来。


 


然而有关宏宇的地方,关宏峰又怎么可能不回来?他都懂的道理,关宏宇会不明白吗。蜷着身子裹住发疼的心,他也不愿主人回来。


 


事实确实是事与愿违,关宏峰终究是回来了。


 


隔天,在一杯鸩酒由尖嗓子端着送到房门口时,关宏峰持着关宏宇惯拿的银枪,带了一众部下,浑身浴血的杀了进来。


 


骤然出现的人让关宏宇瞳孔一紧缩,关宏宇捏着杯子,朝即将迈进小院的人嘶吼道,走!


 


血从额头蜿蜒滴落,颤着睫毛,关宏峰朝他笑一下道,你在这里,要我走到哪里。


 


放箭!尖嗓子振臂高呼着,兴奋的神情宛若癫狂。


 


房顶墙沿上,一排拉满的弓箭,对准关宏峰的方向。箭矢如急雨落下,关宏宇只来得及飞身过去,把他护到怀里。


 


后背,大腿,膝盖,流矢无情地刺穿。


 


箭矢还在密麻着落下,他心神俱裂着,看着两人在箭雨中,紧紧地抱在一起。


 


耳边篁篁如鸣钟敲响,他如窒息般张大着口,只能听到那尖嗓子疯癫地叫喊着,成了,成了。


 


如火星溅落,引爆整颗心脏,血液如岩浆沸腾着滚过身体,快要撕裂他整个人的痛苦从身体中脱出。水声翻腾的巨响中,他听到蓦地一声清啸,来自他震动的腹腔。


 


龙,龙,他听着四周的人惊慌着声音大喊。


 


混乱的记忆把眼前的血色画面切割成碎片,他俯视向下方两个跪立在地上,拥抱如亘古洪荒的人,心被捏碎的痛,唯有从宣泄着口中一阵阵如呜咽的鸣啸。


 


他记起来了,他本是通天彻地的应龙,这本是他的劫数。只待此劫一过,他脱去肉身,便可修作天地间唯一的真龙。


 


然而终是,生劫易渡,情劫难逃。


 


如今生劫未至,他已强化作了真身。这一劫,注定是渡不了了。


 


无边业火落下,顷刻将宅院燃作灰烬。这黑白颠倒的浑浊世道,他岂容眼下两人在身后再受这世道浊化之人玷污?


 


血污被火舌敛净。


 


望着那对紧拥着含笑阖目的璧人,渐渐在焰火中虚无身影,他引颈长啸一声,盘旋而上。


 


家没了,他一池子的泪,便落了整个京都。


 


地面湿痕斑驳,久不见雨的京都,落下了第一场雨。


 


雨滴断续落下,渐成磅礴。


 


这一下,便是整整七天。


  


6.


直到风伯雨师前来相请,这场雨才算终了。


 


望着蹲在云上,流了涕泪满面的男子,风伯雨师面面相觑,谁也不敢妄动。


 


难以相信,这只日日在天界横着走的黑龙,竟会有一天落得失态至此。


 


唉,应龙逢劫脱化,千年才有一遭。风伯想着,兴许是这远古上神渡劫失败,刺激得精神失常了。


 


眼看他落下的雨都快把京都淹了,风伯才为难地作揖开口道,上神,请体恤民生。


 


黑龙揩一把泪到长袍上,骂道,去他大爷的民生,把我心上人都搞没了。


 


罢了,罢了,你们这群没情趣的老神仙,跟你们说了也不会懂的。


 


黑龙见风伯雨师大眼瞪小眼,就知道他们不会解其中滋味。朝两位老神仙摆摆手,他打算到老友司命那里走一趟。


 


腾云到司命的清幽府邸,他推门一进,果然见司命还咬着笔头在写他的命薄本子。


 


这写得什么破玩意儿,想到这一遭诛心似的劫难,他就恨不得把司命的命薄本子,全部撕作碎纸。


 


攥紧的拳头又松开,转念想到他是有事来相求于司命,他不得不放低了姿态,暂时咽下这口气来。


 


“司命。”深吸一口气,他露了一口白牙,笑得锃光瓦亮。


 


“不对劲。”司命脸上挂着饶有兴趣的笑。




黑龙这一世的命格是他写的,应是平安顺遂地渡完这一世劫难。如今他不仅提早回来了,笑里也藏了把恨不得捅死他的刀子。


 


“我知道你在寻一样东西。”脸上忽然颓落,黑龙面上是他没见过的凝重。


 


“你什么意思?”司命拧眉沉下脸色,他要的东西,不是寻常,而是万年道行炼成的丹药。


 


“我知道你的心上人时日无多,急需这样东西。与此相交换,你承我一愿。”


 


能舍万年道行来换的,必然不是寻常的愿望。司命不敢轻易应答,犹疑着问道:“什么愿望?”


 


“也不会费你多少事情。”黑龙笑一下,从他的书架上挑拣出一册摊开到他面前,指着命格册上的两个名字道:“把这两个名字的命格,生生世世系在一起。”


 


“嗯…如果不嫌麻烦的话……”他垂了眸,神色柔和道:“你好好编排上一道,让他们每世好走一些。”


 


“那你呢?”黑龙这幅神态,分明是动情的征兆。如果他真有动情,何苦要如此牺牲来成全他人。


 


“啊…我啊…”眸中波动,他仰头思索一阵开口道:“在归化之前,再守他一世吧。”


 


“你知道若是被天帝知道我恋上凡人,那凡人该是怎样的结局。”


 


神凡有别,逆天而行,等同于把这凡人推到魂飞魄散的结局里。司命懂这番道理,也瞬间懂了他这番成全。


 


可是散了一身修为的神,无异于把归化大限提到跟前。是什么样的人,值得他这样付出。司命不由好奇。


 


凡人的死,即是神的归化。凡人死后身作一抷土,尚有轮回,神归化后则是散作天地间的一缕生机,从此归依天地。这是每个神最终的归宿,只不是或早或晚而已。


 


黑龙像是读懂了他眼中的好奇,开口只是简单一句道,是救我命,动我情,成我劫的人。


 


摇摇头,他叹道,于哪一者,都逃不开了。


 


7.


命数牵连,命格重写。


 


重入轮回前,司命问他,要投身何物?何时?何地?


 


他说,且像上世一样做条肺鱼罢,恰好与凡人等长的寿龄,足矣伴他一世。上世不能陪他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,今世就让他在那人最艰难时,陪在他左右。至于地点,在哪里都好,只要能与他相遇。


 


司命手握着由他修为炼成的丹药,看着他虚浮发白的脸色问道,后悔吗?


 


他摇摇头只说,能陪他再长一点就好了。


 


再与关宏峰相遇时,是在一家破旧的鱼店里。关宏峰一眼相中了他,带着他回家,养到了鱼缸里。


 


如过去那样,他由关宏峰喂养着,养成了叼嘴的性子。除了关宏峰喂的,他谁喂的也不吃。


 


那时关宏峰确实是遇到了最困难的时候,有时候痛苦不得解,也会同他絮叨一些,关于他的弟弟,关于吴玲玲,关于他所察觉到的阴谋。


 


他恼着司命下手编排真是一点不下轻手,同时也心疼着缸外每天给他喂食的人。


 


宏宇呢?关宏峰的宏宇呢?那个视关宏峰作生命的人呢?


 


游在水里,他生出种无力感,自己折了万年修行,换那小王八蛋世世陪着关宏峰,那小王八蛋不会转世就调换了个性子?倘若真是这样,还不如他枉顾天规拼个挡了天罚,也能护上关宏峰几个轮回。


 


关宏峰世世的命格他都翻看过,世世皆是天降大任的拔萃,也承着别人所不能承的苦。


 


总得...有个人陪着他,趟过这些苦。众生皆苦,他却是舍不得他的人在遇到他之后,再受一星半点苦。


 


宏宇终于出现了,满面惊惶的由关宏峰带回了家。然而这一世的宏宇好像并不了解关宏峰的苦衷,甚至是如芒刺在身的,针锋相对。


 


他看得难受着,心想这辈子的宏宇怕是生成了个表弟,一点也不了解他亲哥。


 


随着时间推移,事实证明,他错了。




宏宇还是那个宏宇,只是如同他哥一样,表达爱的方式隐秘而锐利。像是两只想拥抱着相拥取暖的刺猬,在袒露出柔软相拥时,得互相刺扎着,得根根拔了自己身上的刺。


 


即使空间时间转换,那两个相契结的灵魂,还是融汇在一起啊。


 


当关宏峰沉默着在他缸外站了一会,下定决心触碰他时。他那颗为关宏峰而疼的心,疼得更厉害了。


 


他想起了前一天从天台上下来,满面倦色的关宏峰,还有愤然摔门而去的关宏宇。关宏峰是打算用自我牺牲的惨烈方式,来保护他的弟弟,独自承受起一切了。




关宏峰打算独自一人承受起来自命运安排给他的苦痛,这与他愿望相悖的,如何能不叫他痛极。


 


明明,他已经把最能陪关宏峰的人,送到他身边了。


 


感受着抚在他身上的手犹豫不决,他想,宏峰啊,干嘛这么自私,什么都独自承受。肺鱼可是能挨饿受冻,抗打耐摔的,干嘛不让他守着你,等你千帆过尽,平安归来。




有宏宇在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
 


——纵然是这样的决裂,他还是始终相信,宏宇会以灵魂的振鸣,体谅到关宏峰的苦衷和不得已,选择继续和他并肩走下去。




就如同上一世,宏宇最终是折身回来以身相替,试图替宏峰去抵挡,即使明知道面对的是鸩酒和箭雨。


 


滚油浇泼上身体,他妄图去抑制生理上痛苦所带来的抽搐,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,好让关宏峰以为自己并没受多大苦便去了,放下心做他想做的事情。


 


关宏峰敲他鱼头那一下可真疼,定是铁了心想一次让他昏迷,免去了他接下来的痛苦。但他睁大双眼,还想再好好看看他呢,直到死亡剥夺去他的视线。所以他捱过了痛仍清醒着,只是摆平了身,装作了真晕过去。


 


此刻他是如此庆幸,鱼没有眼睑。即使装着昏迷了,他仍能睁着这双眼,好好看着他,好好看着他到最后一秒。


 


魂魄脱离出肉体,他仍在专注地看着,看着关宏峰把他端到桌上,将着酒饮下,拾捡了他的肉细嚼。


 


他想定是那酒太烈了,呛得久不饮酒的关宏峰,也落下一滴泪来。


 


以我相思,入你骨肉。


 


这是多少情人的求不得。关宏峰以这样的方式成全他,可不是,鱼生圆满?


 


为什么,还要为他落泪呢?


 


8.


关宏峰做了一个梦,一个很奇怪的梦。


 


他想留住梦境里的人,却发现他梦的什么,醒来后全记不清了。


 


案子了结,宏宇搬到他家里。


 


敲敲空荡的鱼缸,宏宇朝他道:


 


“哥,该买条新鱼了。”


 


新?他深皱了眉,犹豫着开口问道:


 


“我...养过鱼吗?”


 


为什么毫无记忆,自己曾养过条鱼。


 


愣愣望着空荡的鱼缸。


 


他想,应当是养过的罢。


 


不然这空鱼缸,该是为谁而留?


 




End.

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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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参与你的生命,你却毫不知晓。不过,你那方是晴空万里,我这方也自是安好。


 


送别老虎


 


流着泪再为老虎送上一首《老虎抄》


 


 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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